那老師退休後,一直住在故宮博物院半山腰左側的員工宿舍內(1),繼續從事他鍾愛的古器物研究,不間斷的發表論文及著作。那是4間連在一起的兩層樓小洋房,左側是銅器專家譚但炯,右邊住的是莊嚴先生,再過去就是院長宿舍。


 




(1)這宿舍在老師去世後沒多久即被收回,在他家人整理過後,經老師媳婦同意,我們這些學生又回去憑弔,庭院依舊,人事已非,7年多跟隨老師快樂學習,一切只在回憶中。


 




 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和他的因緣起始於中華文物協會所舉辦的一次演講,在聽過那老師精闢的解說有關玉器歷史後,為之著迷,想進一步了解學習,報名參加古玉研習班,當時的課程一個半月6堂,每次上兩小時,招滿8人即開始上課,我因無法負擔兩人同上的腧修,只好讓老婆去上課,她帶錄音機去錄音,回到家我先聽過,互相討論完再做筆記,那老師在幾堂課後,覺得這學生特別認真,問起原因,就很爽快的說:請你先生一起來,不多收錢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.(其實跟他久了,特別喜歡我們這班學生,不肯再收學費,因為知道老師的狀況,大家不依,照樣給他貼補家用,幾年後,他說:你們是私淑弟子)




 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就這樣,成為老師貼身的學生,前後跟他學習將近8年,上山的日子也很頻繁,只要有空,就輪流上去陪他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剛開始上課,原本以為他只懂古玉器,接觸久了,才發現他是古器物的鑑定大師,書畫,銅器,古籍,陶瓷,竹,木雕.............無一不精,他講課,從歷史,地理,人文各種角度切入,朝代的興衰,環境的變遷,都反映在古器物的製作上,他從紋飾和形制,建立了鑑定最基本的要件,在他故去後多年,依然無法推翻他的理論。




 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辦理退休後,故宮博物院每個月只給他1萬元的顧問費(2),因40歲即喪妻(註3),兩個大兒子遠赴美國當永久教授,最鍾愛的小兒子又早逝,媳婦和孫住在大直,他為了避嫌,一直孤單的住在山上,日子過得清苦,開班授徒是為了生活不得已之事,他曾私底下跟我說:媳婦很孝順,不過她有自己的日子要過,不想太麻煩她,我有你們這些學生,上上課,聊聊天,如此已很滿足。




 




(2)老師生活很嚴謹自律,其實以他的身分,只要幫商家開鑑定書,保證日進斗金,但他不輕易替人鑑定,因來請求鑑定的人,一般身後都跟著買家,只要他點頭,就能成交。他說:一生只開過兩張,都是應外交部請求。


 


這相較於近年故宮博物院發生的一些盜賣圖檔事件,可看出早年故宮人的格調。


 




退休後,老師即不曾再踏入故宮博物院,他說:年輕一輩的研究員有他們自己的看法,應該他們有自己的空間,他不便干涉。


 


(註3)剛跟隨老師時,他已86-7歲,身子骨很硬朗,上下樓梯,自己煮食,貼身衣物自己洗,打掃家裡由媳婦請的佣人每周來清哩,曾請教他如何保持?他笑著說:老婆在我40歲時就走了,沒人嘮叨,不過有時背癢沒人幫忙抓,只好像老狗一樣在牆上蹭......一語道出單身老人孤單的苦處。


 


據我長期觀察,他很注重養生,生活規律,每天早起即按摩臉部及手腳,中國養生功---八段錦--從不間斷,他有個從中央研究院長秘書職位退休的弟弟也很長壽,老師笑說長壽的原因---是他終身未娶-----知道他時也已90幾歲。


 


 



 


 


老師早年的著作----玉器辭典----多次被盜印,老師常說:最可笑的是內頁還有版權所有,翻印必究字樣。


 


應該不是這一版本。


 


 



 


 




 




     老師的論述,著作很多,早年也編過一部玉器辭典,但因當時兩岸互不往來,手上無出土資料可供參考,裡面有很多斷代(註4)寫的不夠正確,因書已出版,且被盜印多次,他深以為憾,如有機會,想集合大家的力量,逐條做修正,我們受他精神所感召,有將近一年時間,在他的住所,討論,找資料,剪剪貼貼,老師雖逾90高齡,依然不厭其煩的逐筆修改,但這工作並未完成,老師即因年老過世,這是他最大的遺憾。那些文稿資料,現在也不知流落何方?




 




(註4)就是對年代的斷定


 


 



 


老師幫別人題字,一般都是寫XX先生或小姐指正。


 


老師號心如,有含辛茹苦的喻意。


 


這套書是我好不容易在光舊書攤以高價購得,買到時很高興的拿給老師看並請他題字,他笑著說:過幾天來拿...........我一直 認為這是他給我的畢業證書。


 


 


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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